高山仰止不止钟南山 悬壶济世者负重前行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病情和疫情发展十分迅速，一开始没有说破，可一些私下里的即时消息却是有图有真相。

问外地媒体朋友最新消息，他只发了一张几天后被打上水印的一张照片。高铁上，钟南山院士正靠在椅背上打盹。朋友介绍，钟老已经到了武汉。

在混乱消息中，钟南山院士出现在国家电视台现场直播中。相比17年前非典之年，看面相，有些衰老，话语缓慢。可声音没变，依旧坚毅、简练，言语中看门见山，没有套话废话。

17年前，他说，“把重病人都送到我这里来”。如今，他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判断“人传人”、担心“暂无特效药，担心出现超级传播者”和建议“不要去武汉”。

作为一个医护工作者，钟南山院士一如既往。只是他不再如非典时那样年轻，岁月没有过度风蚀容颜，可老人家已经八十四岁。

2003年，67岁的钟南山院士在天津参加会议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七十三、八十四，是需要格外注意的年龄。看到钟南山院士要几次参加新闻发布会，的确有些心痛，更有些无力和惆怅在心头。

1 连轴转的耄耋老人是民族脊梁

1月18日，周六。

担任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的钟南山院士，接到通知从广州赶往武汉。买不到机票只能选择高铁，同事帮他收拾东西，然后去找正在广东省卫健委开会的钟南山院士。

17时许，买了无座票上了广州南站至武汉的G1022高铁列车。四个多小时的行程，钟南山院士就坐在餐车里，研究汇集到的资料，期间曾靠在椅背打盹，被同车网友用拍到。

看到这张照片后的确有些愤怒。钟南山院士这张国字脸，大多数人都认识，耄耋老人日夜兼程，如此困顿，有些无法接受。突然想到没脑子的女人靠后门，就能在龙脉紫禁城午门外鲜衣怒马，顿时让人口吐芬芳。

当晚21时许到达武汉，先到武汉市卫健委简单听取了疫情的情况。夜里临近23时到达住处，随后就和武汉方面工作人员交换情况。夜里几点睡下，没人知道。

1月19日，周日。 

钟南山院士上午就开始参加会议，上午开完会后，没有休息，他又前往武汉金银潭医院和武汉疾控中心了解情况。这期间，钟南山院士还曾到武汉华南海鲜市场调研。

下午开会到17时，后直接奔机场，坐飞机夜里到达北京。22时，从机场直接赶往国家卫健委，开会到凌晨。会后到酒店驻地，20日凌晨2时才睡下。

1月20日，周一。

睡了四个小时的钟南山院士，早晨6时许，看文件准备材料。上午参加全国电视电话会议、新闻发布会。夜里出现在央视新闻1+1媒体直播连线中时，明显能看出钟南山院士的疲惫。

1月21日，周二。

上午在北京开会。

中午去机场，去广州的航班。16时，钟南山院士参加广东省新闻发布会，就公众关心的问题，进行答疑。新闻发布会后被海内外记者围住，期间还用粤语回答了几个问题，随后匆匆离开，一个讨论应对策略的会议正等着他。

钟南山院士也是非典康复者之一，2003年那场大病对他的身体摧残并不比别人少。近百小时旅程是透明的，耄耋之躯承受了几乎不能承受之重，民族脊梁不过如此。

2 非典期间西安不为人知的故事

“医院是战场，作为战士，我们不冲上去谁上去？”非典期间，钟南山院士和同行们的勇敢与无畏，让国人看见点燃前行的火炬。只是光亮远处，很少人知道非典隔离服和隔离区里面的疫情凶险和医护工作者的生死同行。

此次就武汉密集出现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钟南山院士格外提到，“有一名患者感染了14位医护人员的情况，需要引起特别的重视。”

随后他说“暂无特效药，担心出现超级传播者”时，让所有深入了解疫情救治的人心头一惊。当社会公众还在讨论口罩适量优劣，春节假期如何调整时，面对不确定重大疫情，医护人员已经用肉体长城围堵在社会伤口周围。更专业的更懂其中风险，更靠近的才知道生死就在一线间。

17年前非典期间，西安曾出现多例非典病人，因事发突然，一切未知，西安医护工作者是以命搏命的勇敢，才保佑了一城平安。有些事，受制于事发时的条件无法言表，十几年后才可以说来听听。

非典早期，瞒报、信息不透明是造成社会恐慌的最主要原因，也包括医院。撤职重要职位上的几位庸碌官员之后，情况得到扭转，但对非典防护以及治疗了解，则是“两眼一抹黑”。

2003年4月18日，陕西省委、省政府在西安召开全省非典型肺炎预防控制会议。西安市第八医院是最先布置隔离病区的医院之一。

“三天三夜，搬空东西，按照隔离病房要求，改造成隔离病区。”时任西安市第八医院院长的杜遵宪回忆，医院最终确定南侧一栋近乎被闲置的旧楼。改造中，新命令连续到来——要求增加床位，80床、90床、120床，命令几次调整。接诊首例疑似病例后，床位要求已增加到150床。

“当时大家对非典都说不清，只知道临床是肺炎症状，高传染性，致命。”杜遵宪说，“我们知道普通肺炎，除此之外的类似症状都是非典型，范围太大，其他一切都是未知，也没有专家，大家都是初次遇到。”

“防护服都是医院重新设计，手套、靴子都是现配的。”第一批进入隔离区的许荣放医生，当时和同事们已经开始接触疑似病例，内心压力也越来越大——非典会来，不知何时。

4月20日，被认为国内非典疫情防控转折之日。这天，党中央、国务院要求及时发现、报告和公布非典疫情，决不允许缓报、漏报和瞒报。卫生部开始每日公布一次疫情，非典被列入我国法定传染病。这一天，陕西出现首例非典患者，在西安。

 “只能先让医护人员顶住，几个梯队都准备好了。第一拨要是倒下，第二拨人继续上。”曾任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院长李旭说，当时就是搏命，医院已经做了最糟糕状况的计划。

“逐一治疗，有发烧，医生就找炎症，然后对症下药。炎症控制了，体温也就下来了，呼吸这些都相应有改观。并发症多是其他慢性病引起的，那就挨个治疗慢性病症。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是基础办法治疗。”杜遵宪介绍，当时只是针对不同临床状况，调节药量，并无其他妙方。

“我是最配合的非典患者，心里也担心，但我本身是医生，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递出去，否则别的医生压力更大。”隔离区第一批医生许荣放，是陕西唯一感染非典的医生。被感染上，是因出外接诊疑似病例。被接诊病人年龄很大，上车时还在高烧。因病历等物品一直是许荣放医生拿着，她便和老人一起挤在后车厢。

许荣放医生

 “当时老人说自己刚去过北京探望亲属回来，心里就有些担心，毕竟老人的物品也可能受过污染，去前排，司机就危险了。路上本来开着车窗，老人有些冷，车窗都关上了。”回医院后很快得到消息，老人被确诊为非典病例。几天后，还在隔离病区的许荣放感觉有些累，体温开始升高，很快达到38摄氏度。隔天她便住进了隔离病房，随后被确诊。

按照当时的措施，医院隔离区以及和许荣放接触过的同事，近百人都转移到一家饭店隔离。“我们是凌晨三点才完成交接，直接去胜利饭店隔离的。”提起当时紧急撤退，时任院长的杜遵宪说有些失落，“毕竟大家刚刚熟悉所有流程，知道药房的每个抽屉和病房里的所有设置，以及每个病人的具体治疗进展情况。突然一声令下，全部撤退，不甘心也舍不得。”

当时，最早接治的非典老人还在危险期，被隔离临走前，几位主治医生写下密密麻麻的医嘱，留待新来者参考使用。“正想做好事情，却被感染了，很郁闷。”许荣放感觉有些无可奈何。几天后，她被转到西安交大一附院抢救。

因为是医生，许荣放成了特殊患者，依靠自己的临床经验她可以和主治医生们共同探讨治疗路径。“我高烧发病前一天，还和同事面对面说事情，也是在屋子里，但是都没有被感染。当时就判断，非典是在剧烈发病时，传染性最强，而在潜伏期传染性没有或者极低。”

最糟糕的几天里，许荣放已经生死看淡，她没有想过出去，成天都是在病房里“以毒攻毒”，用自己的专业描述病情的真实发展，以会诊提供更为准确的临床信息和判断依据。

治疗期间，许荣放多次将自己的即时病情以更准确的描述传递给医护人员，这为整个病区的对症下药有着积极影响。

3 非典病人在西安翻墙跑了

非典隔离病区时刻如临大敌，但总有一些意外因为疏漏而被放大。非典期间，一个确诊病人从隔离病区翻墙跑了。

一位小伙子是外地来西安务工人员，因体温异常被当做疑似病例收治。“在隔离病区，情绪亢奋，不停地大声喊话，不配合治疗，坚称是普通发烧。”西安市第八医院医生回忆说，患者还吞食金属器具自残，拒绝医护人员靠近。

医院赶紧求助西安市公安局，民警赶到现场后，也只能在隔离病房外，一番劝阻教育之后，只能要求医生们严密监控。小伙子很快被确诊，繁杂治疗全面展开，可刚过了几天，意外发生了。凌晨值班的医生发现这位患者不见了，找遍了都没找到。

“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我们是不是得枪毙呀！”一名医护人员回想起来都后怕。当时负责该病区的医生都蒙了，其中一位回忆道，“用郭德纲的相声来说，是不是我们够枪毙五分钟啦。”

两个小时后，一个电话打到医院总值班电话上，警方通报：一男子打报警电话自称是非典患者，在省体育场东门附近。几辆救护车出了西安市第八医院，顺着长安南路一路往北。急诊医生很快证实报警人就是从医院隔离病房跑出来的。

事后了解到，这位确诊病例凌晨时分自己跳窗翻墙出了医院，一路向北，但走到省体育场东门附近就实在走不动了。“他当时正是发病期，人其实很虚弱，才打了报警电话。”医生回忆说，当时有多人因此被隔离，同时追责。患者打电话的IC卡电话机，天亮之前连根被锯掉，说是深埋处理了。当时的恐怖和慌张，就是这样风声鹤唳。

对于非典治愈的患者，医生们也都是长期关注，但大多数人已经远离视线。当年跑出八院的小伙子，最后康复出院。但几年后，有医生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影像。“他因为讨工资，爬上了西安城里一变压器上，结果一下触电，人当场就死了，就是当初跑出去的非典患者，我们都能记住他。”经年提到此事，医生们也有些神伤，“非典都扛过去了，还能有什么，人就这样没了。”

4 将心比心  只说致敬有些浅薄

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之前一段时间里，有关医生遭受人身攻击的事情多次出现。

作为国内医护人员中的一员，钟南山院士曾就北京杀医事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砍杀医生是犯罪，需要根据罪行按法律处置。我们医生只要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要求活着，也是我们医生作为一个社会人的最低要求。

同学朋友中多人选择从医，其中也有人遇到无法摆脱的困惑和直接威胁。因为在媒体工作的关系，偶尔也接到同学和朋友的电话。有一次，一位医生老同学在电话里哭了，他说白天自己在工作岗位上遭遇了患者随扈的肢体攻击，报警后因为伤势轻微而被建议私下和解。

“你们是记者为什么不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呼吁这些事。值班都干成白加黑了，上厕所都要小跑，我们能挣多少钱，我们有那么多回扣还干一线吗！”面对老同学的诘问，无言以对。

在我个人认识的医生中，也说不出来比例，但是绝大多数、绝大多数都是职业道德严谨的人。写下这些文字时，看到一位老同学转发的评论：哪有什么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病救人、和死神抢人罢了。一线医护人员内心恐惧，装着成熟的样子，只为给患者活下去的信心！

老同学叫李世刚，也人到中年，还在医护一线日夜悬壶出诊。这么多年，感觉他的话越来越少，他说下了班就不愿意说话了。虽说他在业界没有钟南山院士那样声望，但在我心目中，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包括我遇到的其他医生。

徒说致敬，有些浅薄。

真心希望钟南山院士不再变老，也希望所有医护工作者能够在体面和尊重中继续自己的工作。也希望当我们遇到那些伤医等突发事件时，能在保全自己情况下，勇敢伸手，为我们大家保留一些重生和康复的绝对力量——医护人员。相信国内27亿多监控摄像头能够记录下我们见义勇为的样子，以去除我们的后顾之忧。

提前向各位读者问候新年。

没有太多祝福的词汇。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

希望我们每个人在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保持从容，坚守体面，有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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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杂记 撰稿：解码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撞撞 Cindy

责编：方秉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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